这一行人带着这个小小的婴儿,速度难免受到影响。
奔出不过十余里,只见后面隐隐一道烟尘,蔽天而来。
宽袍男子一回头,大惊失色,失声惊呼:“主公,他们追上来了!”
“哇哇……”也许是受到惊吓,紫衣男子怀中的小婴孩突然大哭起来。
紫衣男子一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婴,女婴也正好抬起粉嘟嘟的小脸,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汪着满眶泪水,顾盼之间,虽然是小小的婴儿,但眉目里,所流露的,已满是让人爱怜。紫衣男子的内心深处,被这眼光揪扯得疼痛起来。
“哪里离村庄离近?”他含着笑,目光舍不得从小婴孩脸上移开,笑问道。
“去村庄?”宽袍男子一怔之下,点头,道,“也是个好主意。”
“不是。”紫衣男子的目光依然不舍从女婴脸上移开,“她在哭呢。你没听见吗?现在也只能去村庄,希望能找到能给她哺乳的农妇。”
宽袍男子脸上现出相当无语的神情。是啊,任谁都无法对紫衣男子的话淡定。此时此际,追兵在后,而他们,经过长途奔波,已是疲惫不堪,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主公居然牵挂的是这个刚刚相遇没多久的小婴孩。
宽袍男子的目光不由得投向这小小的婴孩,粉面娇嫩至极,眼如点漆,虽然是极小的婴儿,但这种倾国倾城的绝色之姿,已是流露出来。
宽袍男子不由得心下一怔,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了看紫衣男子,不再作声。
远处,有炊烟袅袅而起。那里,应该是村庄所在。
但是,那里,却是来时的方向。
正在宽袍男子犹豫的时候,那小小婴儿突然发出“嘤咛”一声,宽袍男子下意识地向她看去,正好和这小小婴孩的目光相遇,看着他,小婴孩突然裂开嘴,一笑。
就象一抹阳光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照进宽袍男子的内心,触发他内心深处的温情,宽袍男子也不由得一笑,道:“是的,主公,理应如此。”
众人向着来路折转而去。隐隐地,尘烟腾起,应该是追兵的步伐吧?但是,此时此际,这一行人马却如中魔一样,不管不顾地,只想赶快找到哺乳的村妇,来满足紫衣男子怀中这小小婴孩的愿望。
很快,村庄的轮廓显现在众人面前,竟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所在。那袅袅而起的不是炊烟,而是村庄被焚烧后的余烬。
众人默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类似的场景,在他们所经历的路途中,见过太多。
紫衣男子抱着紫玉小公主,默然地从废墟中穿行而过。
追兵,已是越来越近,地面在颤鸣,众人虽然骑在马上,也能够感受到追赶者马蹄翻飞带来的震动。
宽袍男子一挥手,率领众人紧随着紫衣男子的身后,默默地向前而去。
紫玉小公主在紫衣男子的怀里,此时,她已停止了哭泣,只是睁着她那双美丽的小鹿一样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的情景。
突然,她的目光在一处停住了,静静地凝视着那里。
她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紫衣男子的衣衫。
紫衣男子感觉到了紫玉小公主的这个举动,他低下头,看着她,顺着她的眼光,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静静地站立在一堵烧黑的院墙的前面。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人见紫衣男子在看他,丝毫也不回避,目如朗星,迎上紫衣男子的目光。
长身玉立,俊逸出尘。紫衣男子心下起了疑心。对方显然不是村民,那么,他是谁?又是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白衣男子似乎猜到了紫衣男子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如春风吹开冰封的湖面,他的笑容里,有着言语难以形容的温暖。
“我知道你们会来这里。所以,我在这里等候你们有段时间了。”白衣男子温言道。
紫衣男子一扬眉。“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的?”
白衣男子微微笑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紫玉小公主的脸上,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是,随着他和紫玉小公主目光的对视,白衣男子的眼底,流露出了些许惨然之色。
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在回答紫衣男子的话,白衣男子道:“你们是谁,你们的命运会如何,关我屁事。我自然是不想关心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如此关心。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关心她。”
紫衣男子有些愠怒,道:“孤与阁下素不相识,既然阁下关心的与寡人无关,便请让开。寡人不想另生枝节。”
白衣男子笑道:“只怕你的枝节真是很多了哦。实话说啊,我与你的上一辈有些交情,所以,你的事,我是管定了。因为,我如果不管,这一场劫,你估计是在劫难逃。不信你看——”
说着,白衣男子头轻轻向一侧一摆,顺着他所示方向看去,虽然紫衣男子平素镇定,但此时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他们的身后,一列人马正列成阵势,缓缓推进。看那情形,显然,已是有恃无恐,一副他们已是瓮中鳖的样势。
虽然紫衣男子镇定,但面对这个情势,也不由得心下一怔,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小紫玉公主。
毕竟是首领,虽然身处绝境险地,仍然气质若定,抱着小紫玉,向前走出一步,出列,站在他这一队之前。
对方队列中也出来一人,年约三十,气度沉稳,面如淡金,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唇极薄,如刀片一样,看着紫衣男子自队列出来,这面如淡金的男子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带着刀锋的凌厉,如闪电一样在唇际一掠而过。
这面如淡金的男子,起初,他的眼光带着嘲弄之色看着紫衣男子怀中的小女婴,心下暗想:都这时机了,居然还有闲心去寻个小孩来带着,这家伙也真是够呛的。
然而,目光一转间,与紫衣男子怀中的小女婴的目光相视了,面如淡金的男子一愕之下,面上的神情立刻就起了变化。
手抬起,指向小女婴,问道:“公子琰,这孩子是谁?”
被称作公子琰的紫衣男子淡然一笑,道:“公孙无策,你认识这孩子?”
公孙无策面色微微一变,道:“我只是很好奇,你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能够还带着这个孩子逃路,她的来历应该很有趣的。”
公子琰淡淡道:“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婴孩,来历能叫做有趣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不过是举手之劳,代天行道罢了。”
公孙无策哈哈笑了起来:“可是公子琰,如果是你得意之时,你代天行道可以,但现在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还代什么天行什么道啊?”
“谁说这位公子琰现在不得意啊?”
突然间,一人轻描淡写地开腔说话了。
众人都是一怔。这开言的正是那位奇怪的白衣男子。他这一说话不要紧,公孙无策心下一愣。刚才他一门心思都在公子琰这边,居然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位白衣男子的存在。
“你是谁?”公孙无策目光如电,打量着这位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面如冠玉,十分俊逸,再上一身白衣,更加显得潇洒出尘。
白衣男子目光向他这边转来,淡淡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公子,呃,他叫公子琰吧,明明是国君的正当继承人,却偏偏被逼得背井离乡地逃命,被自己的亲人追杀,太让人同情了。”
白衣男子这话一出,公子琰和公孙无策一齐面色大变,几乎是同声喝问:“你是谁?!如此狂言,真是放肆!”
白衣男子见他们异口同声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脸上笑意浮现。
“不愧是亲叔侄呵,还是挺有默契的。不过,浮名都如浮云,何必一定要杀得你死我活呢?就算是夺了位,又如何?百年千载之后,谁的殿堂依然高耸啊。”
说着,似有所触,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番话,令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阁下到底是谁?请问如何称呼?”公子琰向他这边走近一大步,问道。
白衣男子的眼光落到他怀中的女婴身上,目光中,竟然浮起极其复杂的神情。
公子琰打量着他。道:“阁下认识这个婴孩吗?”
白衣男子的目光从婴孩身上移开,微微一笑,道:“这女婴,哦,不,现在应该是紫玉上公主了吧。她真是长得倾国倾城啊……”
这话一说,公子琰面色大变,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一边,公孙无策也失声道:“紫玉公主?她是谁?”
白衣男子的目光在叔侄俩脸上来回扫过,道:“我到底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叔侄俩又几乎是异口同声。
白衣男子的脸上又浮起有趣的笑意,道:“我说你们心意相通吧,你们非要斗。哎,有什么好斗的,都……”
突然停住,顿了顿,道:“百年弹指一辈。吾生也有涯,人生交织,苦乐相随,苦大于乐,何斗之有?”
“阁下,不,先生是世外高人么?”公子琰问道。
“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让公子见笑了。”白衣男子突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看着他,道,“在下姓白。公子大可称呼我为老白即可。”
这话说得让众人几乎忍俊不禁,看这男子面容,最多二十出头,如此年轻轻的一个小伙子,居然让堂堂一国的可能继承人称呼他为老白,这完全是开玩笑么!
“白先生真会开玩笑。”公子琰沉声道。显然,他有些不悦了。
这位自称姓白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却也不再做声,突然,身形一晃,公子琰只觉得眼前一花,只见这位白衣男子已到近前,而他,竟来不及闪避。
一众从人大惊,就要上前卫护。
公子琰轻轻摇了摇头。
以他的见识,业已看出对方是带着友善之意而来,否则,他大可直接出手。以在场众人的力量,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白衣男子伸出手,轻轻地抚向公子琰怀中小小婴孩的脸,那手带着极其爱怜之意,便连他的脸上,也带了难言的爱意。
“真好,真好……”
轻轻地,似自语又似感慨,白衣男子轻抚着小紫玉公主那娇嫩无比的脸颊,片时,才恋恋难舍地放下。
抬起头,迎向公子琰审视的目光,白衣男子的脸上又浮起一丝笑意。
“公子琰,你是富贵之人。所以这孩子与你有缘。”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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