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奕的羊羔,此时皆已膘肥体壮,一头能有百十斤重。
小茉莉和小紫苏都到了可以当妈妈的年龄。
第一年,柳奕并没有着急让它们“开枝散叶”,自家养的羊,总想着催得肥些才好,她也暂时不打算卖。
直到去年夏天,它们中间的一个,不知怎地,忽然就大了肚子。
她家的第一头“家生崽”是只小牡羊,出生在今年的正月——所以如今托了它的福,柳奕倒是天天都能喝上新鲜羊奶了。不过恁腥膻味么……还得好好克服一下。
柳奕而今便要带着三只羊去粟谷地附近的山坡上吃草,顺便,还要先把鸡群放进桑林里溜达溜达。
这鸡群,目前依旧由卯日和星官率领,它们一个是公鸡中的扛把子,一个是母鸡中的战斗鸡。
鸡的寿命并算不长,早在第二年,她家的家禽就只在正常时间流速的桑林中放养了。
即便如此,到了那年过去一半的时候,她家的鸡群也益发有了壮大得要飞天的趋势。
和爷娘商量之后,柳奕采取了“有限发展”的模式。
总体来说,柳奕不是一个特别有野心的人,而且身体条件直接决定了她的各方面能力都还有限。
同养蚕一样,鸡群发展迅速变得过份壮大,反而会让她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于是,她将鸡群一直控制在四到六只公鸡、加上二十来只下蛋的母鸡、带着百十只大大小小不同月龄鸡仔的规模下。
当然对外说起来,她家一直就只有“三五只”大鸡和不多的“一些鸡仔”而已。
实际上,每间隔十天半个月的,柳奕便会换一拨出来外面的世界里放放风。
过去不养鸡,许多事情她也无从知晓。
比如,一只开始下蛋的母鸡,每年都会抱窝一到三次不等。
抱窝之后,它们还会养育鸡雏,直到小鸡们基本发育完全能够自己到处觅食。且这期间,带崽的鸡妈妈都不会下蛋。
又比如,如果一群母鸡里没有一只公鸡的话,它们就会变得好斗而凶狠,每天都在上演宫心计,打得鸡毛飞上天……
现在,除了星官而外,母鸡中最早孵蛋的那只芦花鸡也非常有地位。
在它们的带领下,鸡群相安无事和乐融融,每天都可以提供至少八九枚鸡蛋,每一两个月又会多添十几二十来只鸡雏——
除过年节和大祭将至前,柳全推着笼子粜卖过几次活鸡而外,其余的大部分都已经在肉长得差不多的时候被他们悄悄宰杀掉了。
不知不觉两年下来,不算孵化成鸡仔的种蛋与她们全家的日常消耗,柳家目前囤积了两千多个鸡蛋和三百来只宰杀好的“保鲜”鸡肉。
柳奕觉得目前的情况已经很好,只要山里的黄鼠狼不来她家偷鸡的话。
自从她家的桑田成林,这里时常出现的,除黄鼠狼而外,还有一种与它们长得比较相似的黑色小动物。
在本土,它们分别被叫作黄貂和黑貂,都是不易对付的狡猾家伙。
早些时候,芳娘总觉得她家院子里有什么动物出没,可惜一直也没逮住现行,他们还想不出究竟是冒犯了何方神圣。
直到后来鸡群增大,时不常地就会有莫名失踪,偷鸡的貂儿还被大白鹅们撵过几回……
反正这么长时间下来,柳奕估摸着,她养的鸡没被叼走十个也得有八个。
说打黄鼠狼,她家也想打,柳全还正经去找会下陷阱的黄家兄弟讨教过。
无奈人家就是成了精,柳全下的陷阱一次没中,柳奕养的鸡却总有防不胜防被叼走的时候。
好在她家也丢得起。
丢鸡的次数多了,柳奕对此便没再有多么心疼——到后来,只要那些貂儿不是接连几天找上门来,她也懒得叫爹妈知晓。
反正来到这山沟里,他们就注定要斗天斗地斗空气,与后山的貂儿们斗智斗勇,也算是其乐无穷。
两年过去,柳家的小桑林目前也可以正常采集桑叶了。
她家今年一共养了五纸蚕种,这是正常五亩桑林的供养“上限”。
每天清晨和傍晚,柳家人都要全体出动,轮流到两片桑田里采摘桑叶。
至于他家在山下田地边还种有一圈桑树,便由芳娘首肯,让桑叶不太充足的娄家自行采摘。
实际上,现在的蚕社更像是基础形态的农业合作社。
他们几户人家,每年统一购种,各自在家中养蚕,一起交流共享养蚕技术,收成之后又统一销售……
忙起来的时候,几家人不分你我,互相帮助,加班加点地伺候桑蚕。
即使是无法养蚕的蒯家父子,也更多地包揽了一些打杂的活计。
只可惜,由于资金与技术的限制,除过对付每年的税收,再用原材料赚点余粮而外,他们不可能投入更多的时间和人力进行大规模的深加工。
在这落后艰苦的环境中,他们的合作模式注定只能限囿于此。
柳奕在山坡放着羊,她听见远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铜铃声——那一准是阿渠养的七母,他们就在这不远处吧。
嗯,她要提醒阿爷,下次再出门赶集的时候,尤其去了长蔺亭,一定要记得给她的小羊羔捎带一只羊铃。
阳春时节,山林里又传来了年轻人的情歌……
此时的大靖王都景中城外,烟絮飘渺,翠柳成荫。
“吾兄可回矣。”
绿柳道边,魁伟男子再次相辞,前方不远处已经依稀可见驿馆草亭。
“噫,是了,”只顾欣赏这沿途的莺啼鸢飞,草芽新黄……不觉已送出城外二十多里路,公俞执难得没有摇着他的羽扇,遂捻须笑道,“终须一辞,终须一辞。”
“昔日君至,俺既言,恐这王城亦非弟之长志所在。今日君别,此去远塞,当可功定千秋……”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笺,“只你我相会无期——前为弟卜问吉凶,尚有数言,容可后观。”
“家中二子顽劣,于学业间还要托付于阿兄,多有相劳。”中行辙挽鞭相揖,深鞠一躬,“承蒙兄长照拂,无以为报。”
“那里话来,二子聪慧颖悟,来年太学新试定能如弟所愿。”公俞执摇头笑道,“建功立业,万勿挂怀于此,且去,且去。”
一旁的阿喜牵来高大的劣马,中行辙掇镫上马,相辞再三。
公俞执笑着挥挥手,目送那一人一仆催马而去。
烟柳水岸,燕燕于飞,道旅途中,行者如流,远去的主仆二人很快便成了小小影子。
长叹一息,公俞执牵起自家毛驴,信步走向身后那片浩瀚城郭——
不远处的田陌间,桑女踏歌,耕者如织,又是一番别样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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