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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聪浓思通看书 > 兵荒马乱来种田 > 第170章 相送
 
  青色的粟苗长在畦垄间,距离它们长成真正的粮食还有两个月。

  芳娘坐在地头缝棉裤。

  今天晚上,白芸里会有许多人不能成寐。

  柳奕想的是趁夜将东西送去河边,才不会有人发觉。

  从没独自半夜出过家门,她有点坐立不安,一时就要出去开门看一眼。

  外面见不到一丝光亮……没有月光的山野中,什么都化作了一片浓黑。

  就连夏日里吵闹无休的虫鸣也听不到。

  茫茫四合,安静得可怕。

  这事却只能由她去办。

  搬出桑椹袋子,柳奕陡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么拿出去,人家怎么分?

  带着行李的人非常少,灾民把能穿的都穿在身上了——就算分发救济粮也得有东西装吧?

  这不像现代时候,一人揣条塑料袋就行了。

  难道当真让人家背着只大麻袋走路吗?

  她竟想到“干粮袋”这种陌生又奇特的物事了……

  转念又一想,这好像不该是她考虑的问题。

  “你做甚?”见女儿进进出出油煎似的一时也坐不住,柳氏忽地问她。

  “就是想……出去一下。”

  “别去了。”

  怎么?

  “不安全。”

  “那怎么……”办?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芳娘道,“今日来了一群,难保明日又来别人,要再往后呢?真个乱下去,恐怕还有更多人没吃没喝逃出来。”

  柳奕看着阿娘,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多粮食也撑不了多久。”芳娘又道,“不是你娘铁石心肠,如今这世道,谁能想见?”

  今天的事情,不仅颠覆柳奕的认知,芳娘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倘有一日,这里也过不下去了,咱家一样得走。”芳娘手里缝着裤子,“不是说还要找处地方落脚?”

  “……也是。”柳奕明白阿娘在担忧什么了。

  前些日子,她跟芳娘透露了空间会“失效”的事。

  芳娘看起来接受得挺坦然的,这么神乎其神的古怪东西不属于自己,失去了也是理所应当。

  她觉着,如柳奕所说,待往后“有些积蓄了”,找一处“环境好一点”的地方,置办些良田肥地,重新安家就行了。

  照今日这么看起来,不管钱多钱少,光“环境好”这一条就很具体。

  搬家的地方,除了用水要方便,还得“治安稳定”,民风淳朴,环境不可以太复杂,“地方政府”亦十分重要……

  这样的地界,他们上哪找去?

  柳奕尴尬笑笑,她很想告诉亲妈,“这都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事!”

  ——天晓得烟灰缸的土地最后可能落脚在那处?

  她得庆幸,自己并没有交代土地已经被她“定位”出去,又找不着“地址”了。

  这事……打死她也不能说。

  不然阿娘的心态更得崩啊!

  柳奕凭借模糊的印象估摸,她的空间会落在白芸里以外,大约,偏东部一些……

  或许还靠南一点点?的那么一片植被茂盛的地域。

  那处应当是……不缺水,的吧?

  有山,这是肯定的。

  周边的人口情况,无从得知。

  每思及此,柳奕都会郁卒——若能忆起更多细节,她做梦也能笑醒。

  柳奕闭着眼睛用力回忆。

  她有印象,这里的“大靖”是四面有海的,自己选了一处靠近国土中间的位置。

  她还指着地图说,“从这儿(白芸里)到这里(投放地)”……

  啊哟,想不起来了。

  关于当日的情境,全部,她只记得这么多。

  楠州属于“西五州”。

  当时地图拉得太快,又没有明确的比例尺,她无法估算距离。

  柳奕只能猜想,“那地方”不在楠州界内。

  柳奕在本本上划了一把叉。

  也不是涂州。

  肯定不可能往北走。

  划掉。

  那么所有偏北方的州府都可以暂时排除。

  柳奕在本本最靠上的位置写上“北五州”三字,又画了一把叉。

  紧接着在“蟠州”和“东五州”上都划了叉。

  流民们要去的蟠州在楠州以南,甚至更西部一点,不用考虑。

  东五州,至少该接近大海方向吧,太远。

  她现在还不清楚的是,紧邻楠州东部的是哪些州府,当属于“中州”,还是“南五州”?

  柳奕唯一知道的南州,是敢与皇帝老儿家正面刚的“南城条州”。

  那定是一片富庶、遍布良田沃野、而且民风不差的地界。

  不然,怎么能支持多少代人跟王族叫板呢?

  若能得到准确的大靖與图——

  这时候的地图又能准确到何种程度?

  算了,不纠结了。

  再想下去她也得崩。

  “阿娘……教我开茧吧?”

  翌日清晨——

  听到鸡叫,柳奕已自醒了过来。

  胡乱将头发绾了绾,她轻手轻脚开了家门,又开了院门,便提着裙子朝山下跑。

  芳娘看一眼阖拢的木门,默默听得一会儿,院子里没有响动了……

  她不紧不慢地起身穿衣,收拾东西,舀水做饭。

  天还未亮,流民要离开白芸里。

  ——前一日,白芸里的农人们凑得赈济难民的食物几十斤。

  其中大部分不方便携带的蔬菜都被拿来熬成了菜粥。

  送二百多号流民走出三里地,曲家的两个儿郎才同他们告辞,将剩下的芦菔、芜菁和半袋炒过的粟谷等物一并交给符老。

  难民们溯着河边的小路继续朝前走。

  听闻得,此地距离下一处笆沟里还有三十多里路。

  越朝前走,山路越崎岖。

  他们的目的地,还很遥远。

  蟠州,是印象中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已经不奢望能够抵达。

  逆水而行,不是多数逃亡者的选择。

  但只要走出这什罗县境,向西南再过一个县,他们就可以从密林中穿越没有人烟的大山。

  山的背后,紧邻着蟠州的崇山峻岭……这是符老和少数几个男子商议之后选定的路线。

  一路打听一路走来,他们早已跟不上流亡的队伍,他决定带着这些人铤而走险。

  不然,走到明年都未必能到蟠州。

  符老走在队伍前头,他已将芦菔和芜菁按人口分发下去,个头大的三人一只,中等大小的给两人平分,个头小的给老人孩子一人一个。

  剩下二十来斤的糗米干粮又分作两半袋,一袋他自背着,一袋交给队伍里一个年轻持重的儿郎。

  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常地落在这两只粮食袋子上。

  昨天吃过难得的一餐粥饭之后,今早醒来,他们的肚子更饿了。

  “等恁多时耶。”

  符老抬头看时,水岸的路边正站着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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