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自家的公鸡打鸣,柳奕从暖和的麻袋被窝里钻了出来——新的一天开始了,豁牙的美少女要起床保卫全世界!
就是伸手拿衣裳都觉寒气逼人。
“好冷……”
“你再睡会儿吧?”芳娘在黑洞洞的屋子另一头说话,柳奕便听见阿娘吹火的声音。
火塘里有了光亮,跳了几跳,变成一把热烈明亮的火焰。
“不睡了。”柳奕悉悉索索钻出来,披着头发坐在被窝里揉揉眼睛。
“今日天冷,赶紧穿上衣服。”阿娘骤然开了门,寒冷得有些刺骨的空气流进来,柳奕又开始打喷嚏,赶紧披上袷袄系好衣带。
芳娘出门抱回一箕大柴,“今日想吃甚?”
这么冷的天,当然吃火锅最好。
不过,也不能起床就吃火锅啊……“暖和的,随便什么都行。”
芳娘便拿了些麦面和杂粮面,舀水准备煮疙瘩汤。
柳奕摸出掖在褥子下的布条开始裹脚。
在冬冷之前,农家的老老少少都赤脚穿草鞋,恁草鞋也分镂空与不镂空的,材质不同穿起来的感觉还不太一样。
现在,即使是不镂空的密编蒲草鞋,赤脚穿着也有些受不了。
人们就开始朝鞋子里塞干草,或用布条裹脚,跟袜子差不多效果,一样可称足衣。
柳奕用的,还是阿爷那件旧衣服裁下的破布条。
总归将脚和踝间包裹起来,再拿细麻索捆在小腿间,不至滑落便可。
这是女子们藏在裙下,寻常不可得见的部分。
阿娘织的麻布已经可以下机,待这一次的衣裳裁完,她得弄些布料来缝棉袜。
窝在火堆边吃过早饭,天色也才开始麻麻亮。
坐上一锅水烧着,芳娘搬出一只小火盆,分出烧红的柴禾来准备新生一盆火。
柳奕拿了扫帚清扫院子,呵气都是白雾,难怪今天这么冷呢!
一夜之间,从河边到山上的林子皆变作一片雪白。
无论光溜溜的枝叉,还是红的绿的树冠,全被白色的冻霜压了头。
这景色……若在以前,柳奕肯定会拿出手机拍个不停。
“今天早起,缸里都结了一层冰。”整理东西的芳娘在屋里道。
“真哒?”柳奕扔下扫帚就去揭开水缸篦子。
因为阿娘取水,敲开了薄薄的浮冰,水缸里现在就只剩下一点冰碴。
柳奕一晃而过想到的却是,这天气,山上霜冻过的柿子肯定很好吃……
她们今天白天的工作是编蒲垫。
拭净的矮榻安置到院子里。
芳娘搬出火盆,朝燃起炭火的木柴上又架了一根树蔸。
柳奕在榻上铺下大席,母女二人便好盘腿坐到上头编织。
这活计,对于柳奕来说,能比缝衣裳好一点,起码蒲草它不会打结。
编得一时,进展不大,柳奕就得站起来蹦蹦跳跳。
又编一会儿,到了家里的鸡惯常吃早饭的时间。
柳奕弄出些青菜叶子拌了粮食喂鸡鹅。
它们现在的食谱是:各种青菜野菜野草,谷糠、赤稷,还有桑叶与桑椹。
自从她收得了第四批蚕茧,对家里的“财政情况”产生了充足的信心,柳奕喂鸡也开始用粮食了。
这还得说到社里的田地来——当初,同义社得了三亩菽地和五亩赤稷,她家从社中分到三斗菽与一石一升的赤稷。
这赤稷是外来品种,不能算本地的常规粮食,舂成米一样麻烦,口感不甚好,吃的人不多。
之前种在那里纯属不让土地荒废而已,因为它产量可观,茎杆还可以扎扫帚。
听说,仿佛还能酿酒。
她家得到赤稷之后,一时也没想好拿它怎么办,便堆在那里不管了。
后来,柳奕喂鸡的时候偶然抓一把拌在谷糠里,发现它们也吃这东西。
现在她家既有“两年的余粮”,柳奕便每天喂鸡都抓上两把了。
人不吃,给鸡吃也可以啊,这好歹都是粮食呢!
六只鸡便是六张嘴,再加两只“鹅大嘴”,它们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吃吃喝喝。
之前天气暖和,四野皆长满了植物,鸡鹅都还小,散养起来是挺舒心的。
她家开荒了院外的空地之后,桑林里没有那么多可搜寻的野菜,柳奕就得每天都给鸡鹅加餐。
现冬季天冷,外面的虫子都躲起来,鸡鹅更不能指望填饱肚子,柳奕便照一天两顿甚至三顿地给它们开小灶。
尤其下蛋的母鸡和两只大鹅。
母鸡还不甚凶狠,给啥吃啥。
翦翦与如斯却是会像狗子一样讨吃的“狠角色”。
无论它们心情好还是不好,无论吃饱还是没吃饱,柳奕过路的时候,它们都可能拿大嘴叼她的裙带衣袖……这恐怕还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长长的脖子围着自己绕啊绕,柳奕总会生出养了两条蛇一样的错觉。
“知道了知道了,酱香鸭脖听过没有?”柳奕朝单放在一旁的木槽里倒下一大勺饲料,将与鸡抢吃的大鹅哄开,“一边儿吃去!”
“晚些再去地里看看,拔些青菜,不然明天后天就收回来也成。”芳娘坐在榻上,笑着看女儿与白鹅抢夺葫芦瓢。
待冬日里的暖阳骤然从远山间迸出来,她家后山上的霜也融化得差不多了。
“那今年的蕻菜,还种是不种?”
“老人都说今年是个冷冬,恐怕霜赶霜,这遭的菜收了便罢了罢。”
“也好。”柳奕点点头。
她爹今年安排下的农事,已到了尾声。
不晓得这执意要出门打白工的阿爷,如今又过得怎么样。
今年的冬天会极冷,他们带走的那些衣物根本抵御不了严寒。
算算日子,一月之期还剩三五天就到了,若加上回来的路程,至多就在十日之后。
“对了!”芳娘坐在一旁忽地一声道。
“那个,线织的手套还有多少?”
柳奕抬头想了想,“总还多着吧,没注意。”
“快去找了来,回头劈些竹针,你妈给你织线袜!”
“啊哟——”柳奕服气了。
还有这操作。
不过……“好像也有点可行性。”
“什么叫有点?”芳娘嗤笑一声,“那些年物资匮乏,家里没有毛线的怎么办啊?都把劳保手套攒下来。”
“那时候的手套也是正经的棉线,纯棉。拆了拿来染一染,织成毛衣毛裤穿。”芳娘笑着回忆,“也不记得是和谁一起染的了,你妈染好了几两线,蓝色的……”
“后头也没织成毛衣,就记得给谁家小孩儿织了一条开裆裤。”
“反正不是我吧!”柳奕笑道,她可不记得自己穿过开裆裤!
编好的蒲垫,方方正正,垫在榻上,软和了不少。
再扩大尺寸、填充些内容,简直可以当床垫了。
嗯,如果有棉线就可以织棉袜,那有了丝绵……柳奕的思绪一路狂奔,却径直想到了欧洲男人的长筒丝袜。
呃,还是不要了!
跟那比起来,她更情愿穿裹脚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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