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空间里的东西是一片海,她自己是棵变形树,那么这些从大靖朝带进来的蚕蛹就是一个一个的,小虾米。
柳奕看得清楚,这些虾米还有两种颜色,光亮的强度也各不一样,比她自己的光更微弱了许多。
空间海的浓雾将一切淹没在内,柳奕不确定这是否就是石头脑袋所说的什么灵质。
只是很显然,看起来空荡荡的地方,未必是没有“灵质”的。
相反有些地方不仅有浓雾,还有许多大小各异的发光体,奇形怪状,四处游离。
柳奕根据上一次总结的经验,笨拙引导着大雾里发光的气流将小虾米们包裹起来。
“一点点,”她睁开眼,“千万不要长成妖怪。”她可没法预估蚕蛹长疯了会怎么样。
只让她等待了极短的时间,地上的几个蚕茧骤然开始滚动,继而满地打滚。
“是不是长得快了?有点难受?”她结合自己的切身体验,有些同情地看着地上的蚕茧。
“抱歉了,”柳奕发自内心地诚恳拜了拜,“谢谢你们。我晓得那很难受,麻烦忍耐一下。”
生长痛,平时长身体那般润物细无声的,你或许还不觉着啥,可一旦迅速又密集起来,那痛法……柳奕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每一回想,她都隐隐觉着牙齿又酸痛起来。
“我只是加快了你们的时间,这也是生命历程,是你们自己的‘蚕生’。”柳奕安慰着蚕蛹,实际也在说服自己。
之前催发了桑树,那是植物,又不会说话,柳奕根本没想过这一点。
这滚动的蚕茧,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真实感受。那滋味,真不是一点点的痛苦。
地上的蚕茧滚着滚着终于停下来,紧接着开始摇晃、破洞,一个个虫子咬破了茧皮,随着孔洞的扩大,挣扎着钻了出来。
最后,有五个蚕茧里成功爬出了一只只白而带毛的大蛾子。
那蛾子再扇扇翅膀,展开羽毛似的两撇‘眉毛’,便忽忽悠悠扑腾起来——这就是蚕蛾?
柳奕盯着这些白胖蛾子,乍一看觉得有点恶心,但观察它们都长着“蛾眉”,这应当假不了。
努力克服一下,想想这是她家的“衣食父母”,柳奕便居然能从它们的脸上看出一点“忠厚可爱”来。
一想,不对,她连忙冲进桑树林里摘下一堆大片的桑叶。
“呐,要吃饭这里有饭吃的啊!”她没养过蚕,也不知道蚕蛾吃啥,万一像蜜蜂似的吃花蜜,那不是立马就饿死了?
然而,大白蛾子并不吃桑叶,它们扑腾扑腾,几乎都没飞起来,就扑到了一处互相绕圈打转。
又是一眨眼的工夫,几只蚕蛾绕到一起,捉对儿厮杀,分也分不开,最后就不可描述……地找了大片的桑叶开始产卵。
柳奕盯着产下一大堆蚕卵的白胖蛾子,心说这蛋是不是有点多了?
成功下蛋的蚕蛾实际只有两只,这两只却一会儿就产下了一大堆脂麻粒似的小蚕卵,一颗一颗密密麻麻又不那么均匀地分布在桑叶上。
柳奕不知这算正常是不正常,最后她一共收获了十几片沾上了蚕种的桑叶,有些多有些少,数也数不清。
还好她没有密集恐惧症,柳奕庆幸地将布满蚕种的桑叶收集起来。
白色蚕蛾没一会儿就趴着不再动弹,看来已经产卵完毕。
整个过程,恐怕还没用十分钟。
就在她眨眼的工夫,静止不动的蚕蛾唰唰地碎成了一堆灰尘,粉末一般散落在桑叶间。
等柳奕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那些代表蚕蛾的虾米小光点哗哗地化作光尘,融化在大海里。
呆愣了半晌,柳奕被这些小小的蛾子弄得心情酸涩。
是它们一生太短暂?又或者因为她加速得太快了?才会让蚕蛾们变得像沙尘一般。
原来产卵过后,它们的生命就彻底终结了。
生命,完成一世的轮回,是多么仓促的过程。
在时空之海里,蚕蛾、包括柳奕自己、每一个生命,无论植物还是动物……它们,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柳奕后知后觉意识到,幸好她及时中止了自己的加速生长!不然她不就提前玩完了吗?
拍拍自己的小身板,柳奕逐一捏了捏纤细的胳膊腿儿,“俺得娘,这不是叫俺逃过一劫?”
让生命体精确地生长,这恐怕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柳奕隐约感觉到,自己离正儿八经的“控制”之间,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稍微促使部分区域的时间加快流动,让生物自由发挥——她现在就只有这个水平。
打起精神,柳奕将大多数沾满蚕种的桑叶收起放好,又拿出一片种叶浸泡在时空海,抬手放到了桑树上。
“这里有这么多桑叶,总不会饿到你们了。”她要试着养蚕。
该做的事情,还得做下去,哪怕内心说来感到有些抱歉,她还是得继续催生蚕卵……又或者……
柳奕迟疑了,她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
越使用这空间的能量,她越感觉这一切都应该受到更加严密的控制。
其实柳奕现在好能理解过去对某些科研实验的诸多约束,人类确实极其有必要使用各种条条框框来最大限度地限制监管自己的行为。
有些东西,应用得当,就是造福世界;肆意妄为,便会自取灭亡。
就比如这时间……
考虑一会儿,柳奕准备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她估算了一下,就目前所知,大多数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其实只有几个月而已。
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到八九个月不等。
任何生物都受环境影响,有迅速生长期,就有相对稳定的休眠期,它们不是一年四季从头到尾都长个不停的。
她根本没必要那么着急,一定要在短期之内飞快地收取多少果实或粮食。
食物,足够他们一家吃饱喝足、略有盈余而不至于无法面对突发情况就行了。
蚕茧,应酬了税赋,再稍微富足一些,支撑她家逐步改善了生活条件即可。
它们也是生命啊!生命就该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时间,就像她也不喜欢被别人操控自己的人生一样。
柳奕想想,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权利扮演那个造物主的角色。
疯狂使用空间的能量,又和竭泽而渔有什么区别。
再说,东西多了还得找地方堆放,空间可不是无限的。
柳奕抬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天?往上走,就得像她爹说的那样,打制大型仓储货架,朝纵向空间里延伸。不然,再多点东西就放不下了。
石头脑袋不是说,她家还有十年的时间吗?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说句丧气话,如果十年期限到了,她还没找到海螺的落脚处,又或者没能如愿成功入籍到那片地界去,空间里的一切不都有失去的风险?
她家的粮食储备,包括经济环境,还得有一个动态的平衡稳定。整体向上不就好了吗,用得着咻,一下上去?当个暴发户?
好吧,可能是她害怕了。
柳奕觉着自己现在已经变得很玄学了,就说这是直觉吧。
她认为,最好的安排应该是,尽快学会将空间里的时间控制到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形成一定的比例,也最好不要再出现“一夜之间”这种情况。
空间没有使用说明,她本能地相信自己的直觉,那种极端情况,应当是不安全的。
要么,是柳氏芳娘那常规谨慎的品质遗传给了她;要么就是,柳全“遇大事而淡定”的性格影响了她。越是目前这样结果未知的情况,柳奕越容易……认怂。
愉快地做好了决定,她要刹一脚车,这才是目前应有的选择。
“外面的一天就当这里的几天才好?”首先要定下来的是桑田的时间,她在一倍速,二倍速和三倍速之间犹豫不决。
“那就做个实验!”柳奕将桑田划成三部分。
冷静一想,其实有啥区别?空间本身的时间是很慢很慢的啊,在绝对大的基数下,这点差异不是可以忽略不计?
柳奕吐槽一下自己的杞人忧天,开始尽力向空间准确描述自己的想法:“这就是个算法问题,”她只能这么形容,“不管你如何做到这一点。我需要,从这一晚关闭空间到下一晚开启空间的这一个周期内,这三片土地的时间,相当于分别过去了外面世界里同等的一个、两个和三个周期。”
这么算下来,她家如果在外面养成一批蚕需要一个月,在这里,慢则一月,快就只需要十天,桑叶也完全可以来得及生长。
最快都只有三倍速,总比让蚕儿唰唰唰地长成、又飞快地老死化渣来得容易控制吧!
将那片带有蚕种的桑叶一分为三,愉快地安排到她家的桑树林,柳奕才放心回家睡大觉去也。
好期待明天的效果,柳奕闭上眼睛,内心踏实无比,她相信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照此下去,明天的养殖效果不错的话,她就可以打打家里那些鸡仔鹅仔的主意了。
就是……有了它们,这屋里的气味儿不那么清新美丽。
柳奕微微皱起眉头,她家还得有个单独的笼舍才好,阿爹明天恐怕又种不成芦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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