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蛇人的大旗被战斧砍断时,战场南北都发出了呼叫。只是一个是欢呼,一个却是充满了绝望。
站在狐关北城头的林翼松了口气,可下一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蛇人残军向北方逃去,而获胜的人族军队,竟然也紧追而去!
“嘭!”
林翼一拳砸在灰色城砖上,心底狠狠骂了句,然后扭头大喝道:“鸣金,鸣金!”
“让纳兰都尉收兵!”
站在林翼一旁的莫忘连忙出声阻拦,喝道:“林都尉,我家都尉才是此关的最高指挥官,你有什么资格鸣金让他收兵?”
“你胡乱鸣金,只会扰乱军心。若是蛇人残军乘势反攻该如何是好?”
林翼看着一脸正气的莫忘,气的直咬牙,指着城外说道:“莫司马,你没看到吗,蛇人族正在引诱纳兰都尉离开狐关!”
“很可能蛇人族已经在后方设下埋伏,而纳兰都尉随时可能中伏。”
他深吸数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走近莫忘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莫司马,纳兰都尉身份尊贵,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当然,莫司马是纳兰都尉身边之人,肯定比我更先倒霉。”
莫忘一身赤色重甲,板着脸看了眼林翼,好似是被他说动了,微微点头,朝一旁士卒喝道:
“派人追上都尉,让都尉收兵,穷寇勿追。”
城头下,狐关北城门打开一道缝隙,有数名轻骑策马而出,向远方的战场狂奔而去。
看着数道被溅起的尘土,林翼与身旁数位数位心腹将领对视一眼,都轻松了不少。
照顾那位小世子,实在太耗费心力。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纳兰家还不是得找他们算账。
可随后的情形,却让几人再次皱起眉头,传令的轻骑士已经抵达。可远处的人族军队却没有收兵的意思,连脚步都没有停下,继续向北方追击而去。
“莫忘,这是怎么回事?”
林翼有些愤怒的朝莫忘质问一声,又不等他回答,便自行下令道:“传本尉令,命甲、丙、丁、己四率在北城墙下集结。”
莫忘看着远方,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林都尉,蛇人族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无需太过担忧。”
“我家都尉,呵呵,我家都尉最擅兵事,即便蛇人族真有埋伏,也只会被我家都尉一并击破。”
林翼下完军令,有些奇怪的看着莫忘,心中悄然生起几丝疑惑。
几天的了解下来,让他知道莫忘并非是因为溜须拍马才当上司马,而是有真材实干。
而那位世子,便有些一言难尽了……
如今那位世子出关作战,随时可能遇伏、战死。莫忘却半点都不焦急,反而做事慢悠悠的——就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这个忽然冒出的念头,让他瞳孔一缩,背后渗出一片冷汗。
纳兰家这种大家族,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自然少不了内斗。难不成眼前这个莫忘,已经被纳兰家其他人给收买了?
林翼不只见过尸山血海,能坐上都尉的高位,自然也见过无数云诡波谲之事。
但不管纳兰家内部再搞什么名堂,纳兰家的世子,肯定不能死在他的地盘上!
他偏头看向纳兰胥和纳兰富贵,沉声说道:“两位不召集部属,准备出城驰援纳兰都尉吗?”
纳兰胥还没有察觉到关外的危险,远远看着尘埃张天的战场,只觉得热血沸腾,有些亢奋的说道:
“叶弟当真威武,难怪能被立为世子。我这便召集麾下士卒,出城与他并肩作战。”
“纳兰胥,无都尉军令,你怎敢擅自出战?”
但一声冰冷的低喝却惊醒了他,军正丞纳兰孛一身黑衣黑帽,冷眼看着他。
纳兰胥顿时不敢造次,面对刑律堂的人,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纳兰孛又看向林翼,林翼却不在意,面无表情的扫了眼他,迈步走到城头内侧。下方的空地上,四千狐关守军正在集结。
只是四千人不是小数目,即便都是边军精锐,一时半会儿也集结不好,诸多将校往来呼喝着。
战场瞬移万变,只是这一耽搁,远处的两支军队一逃一追,相继没入地平线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在东北方,却又有漫天尘嚣掀起,大片蛇人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宛如潮水淹没了附近数座沙丘,阵线宽达数里。
“都尉,东北方向有第二支蛇人大军出现!”
视日面色一变,他修炼有专门增加目力的斗技。此时凝目看去,脸上不断渗出大滴冷汗。
又有一支蛇人军队出现,已经能够确定,蛇人族真的在关外设下了埋伏——纳兰叶危矣!
林翼身子一颤,快步走到城头外侧,凝目看去,沉声问道:“这支蛇人有多少?”
“至少五千!”
视日是林翼的亲信,他擦去额头汗水,压低声音说道:“都尉,他们在十余里外停下了,不再前进——我看不到沙丘后面,还有没有隐藏更多的蛇人军队!”
林翼右手窝上剑柄,眺望看向东北十余里外、刚刚出现的蛇人军队。他们就像是一条虎视眈眈的恶狼,遥遥扼制住狐关,让狐关守军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此时,他若是要出关驰援纳兰叶,必须把军队分为三部:一部留守狐关,一部阻拦这五千蛇人,一部驰援纳兰叶。
再加上纳兰叶一部,整个狐关守军将被分为四部,而且各部之间无法有效驰援与掩护。
而关外的蛇人却能有大作为,或集中兵力围剿一部,或围点打援——那个时候,就不只是纳兰叶危险,整座狐关上万士卒都危矣!
“派斥候出城,探查清楚蛇人的数目和动向!”
林翼平复下心情,沉声说道。狐关对塔戈尔的情报太少,视野太小。可没办法,狐关向来是被动防御,很少主动出击,自然不会冒险派斥候北上侦查。
若不是某些人轻敌冒进,狐关哪里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据关而守,蛇人阴谋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明刀明枪来攻城?
狐关的北城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足有上百轻骑士涌出。他们分成左右两队,意图迂回到五千蛇人后方侦查。
但蛇人自然不会干看着,他们散出了两百多精锐蛇人。这些蛇人无法骑乘坐骑,但依靠一条蛇尾,在沙海中的移动速度并不比战马慢多少。
顿时,狐关北面的金黄沙海中,一场斥候之间的血战骤然爆发。轻骑士策马如飞燕,杀蛟弩接连发射,一名名蛇人或死或伤。
但蛇人也非弱者,在斗气的加持下,他们投出的标枪轻易划过两百步距离,将一名名轻骑士刺落马下。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残酷的近战,相比较蛇人的数目,轻骑士人数处于劣势。
虽然他们不断向两侧迂回,却不断被蛇人拦下,压根无法绕到蛇人大军后方侦查。
这场战斗极为激烈,所以也很短暂。不到两刻钟,出关的一百零一名轻骑士全部战死,鲜血染红黄沙,只剩数十匹残存的战马在哀声嘶鸣着。
狐关城头,一片寂静。
林翼咬着牙,身子崩的极紧。城中尚有士卒一万四千,这是他手中兵马最多的时候,可他此时却什么都做不了。
“莫忘,林翼,快发兵救援叶弟啊!”
此时的纳兰胥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城外的危险,再顾不得上下尊卑,嘶声喊道。
林翼扫了他一眼,冷声喝道:“无本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兵,否则军法处置。”
纳兰胥睚眦欲裂,便要冲上去与林翼理论,但这城头几乎全是狐关守军,哪里容得他放肆?
他又看向莫忘、纳兰富贵和纳兰孛,纳兰富贵和纳兰孛没有说话,莫忘则道:
“城外有蛇人大军虎视眈眈,无法驰援都尉。”
纳兰胥有些绝望起来,疯狂起来,咒骂起来,但很快就被制住。
风在呼啸,马在嘶鸣,北方的天空云层激荡,好似有看不见的怨气和血光冲天。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那是几名蛇人。
当先一名蛇人,手中擎着一面高三丈的大纛。红底黑线、布满箭孔的旗面上,还能分辨出那两个大字:
纳兰。
纳兰胥遥望着那面大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横流,哽咽道:“叶弟,叶弟,你怎么……我要为你报仇,为你报仇!”
他疯狂挣扎起来,按着他的两名小校下意识松手。
林翼也是面色阴沉的很,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擂鼓,出战!”
坐镇边关,竟然也能飞来横祸。他心头忍不住生出愤怒的情绪,大声咆哮起来!
纳兰叶已死,狐关被动的局面一扫而空。凭借六千士卒他就能守住狐关数年,如今城中有一万四千士卒,如何能不出城一战?
可蛇人却压跟不给他反击的机会,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东北方向与狐关对峙良久的五千蛇人,缓缓退去。
而北方来的几个蛇人,也将手中残破的大纛随地一扔,朝狐关狰狞的笑了笑,反身回了塔戈尔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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