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擎天神色一顿,意识到自己先前那番失控的质问,又不小心暴露了对她的关切。
可是,她应该不需要吧?
他没有回答,迎着风雨抱着突突前进,不知是他步子太大,还是她太慢,走了几步,她就会被落下,贺擎天都要停下来等她。
虽然眉宇之间带着不耐,但他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苏绿心中的情感就像是这漫天的风雨,肆虐却也杂乱,看着突突在他的怀里,被他完全的护着,她感动的同时,心也像被无数根银针在扎。
孩子不是他的,可如果这孩子是他的,该有多好。
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可是,造化弄人。
突突,偏偏是……
如果贺擎天有一天知道了,他能接受吗?这样的打击,恐怕远比聂校奈说出是他哥哥,更让人震惊吧。
苏绿越想越乱,越想越慌,脚下再一个不稳,她又摔倒在地上。
“你受伤了?”贺擎天听到她摔倒,停了下来,之前她拿着的手电掉在地上,正照着她的伤口。
她摇摇头,咬牙拽着他站起来,“没事。”
贺擎天眸色暗了暗,想做些什么,可明显力不从心。
此刻,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还要抱个孩子,对她就算心疼,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这样的大雨,随时有可能引起山体滑坡,他们早一分钟到山下,就早一分钟安全。
尽管时间紧迫,可贺擎天为了照顾她的伤,还是放慢了脚步,等她一起走。
漫天风雨中,两人谁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往前走,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争吵,伤害,只剩下风雨相伴的珍惜。
“突突,你怎么不说话了?”快到山下的时候,苏绿发现了不对。
她这么一问,贺擎天也意识到了,用托着突突屁股的手轻拍了他一下,“小鸟同志?”
突突没有回应,苏绿和贺擎天相互看了眼,他皱了下眉,“他睡着了?”
苏绿摇头,然后伸出手来,探向突突的额头,这一探不要紧,滚烫的温度,吓的她整个人一颤,声音也变得慌乱,“他发烧了。”
贺擎天听到这话,也感觉到这小东西喷在他胸口的呼吸热的不正常,他看了眼慌乱的苏绿,安抚道,“山下有救援队和救护车,不要慌。”
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双眸看着他,点头。
虽然心是慌的,可是有他在,她的慌也像是有了依靠。
苏绿再顾不得自己的伤口,他们一路近乎跑似的来到了山下,直接上了急救车。
“孩子发烧,”没等医生问,贺擎天便主动告知。
“嗯,你先把孩子放下,我们给他做个检查,”医生命令贺擎天。
他把突突放下,想抽身时,却发现突突的小手紧拽着他胸口的衬衣,贺擎天试着想把他的小手拿开,可是根本不行。
苏绿也看到了,“我来试试。”
可是,试了几下,也是不行,突突拽的很紧,如果强行用力掰他的手指,担心会伤到他。
医生也看到了这种情况,摇了下头,对贺擎天说道,“算了,你把身子偏一下就好……生病的孩子都贪恋父母,男孩子尤其恋父。”
一句话让苏绿尴尬,贺擎天却并没有在意,双眸专注的看着医生手上的动作,唯恐哪个步骤不对似的。
医生给突突听了听,然后又给他量体温,边量边问,“孩子在淋雨前发烧吗?”
苏绿摇头。
“那之前有过什么病史和药物过敏吗?”
苏绿再次摇头。
医生将红外线温度计往苏绿和贺擎天面前一扬,“38.9,属于高烧……而且淋了这么大的雨,我们担心会引起肺炎,建议住院观察。”
贺擎天看向苏绿,而她在听到住院两个字,吓的一下子揪住了贺擎天的衣袖,都掐到了他的肉。
见她如此紧张,他替她做了回答,“嗯,好!”
“妈妈负责把病人信息填一下,我们马上带他去医院,”医生递给苏绿一张表,然后吩咐护士给突突打针。
苏绿颤抖的填完交给医生,又去看突突,这时就听到医生问道,“怎么光填母亲,父亲为什么不填?”
贺擎天看向她,苏绿的头垂低,医生不明情况,以为她是过度担心孩子给疏忽了,便把表递给贺擎天,“你在父亲那栏填上名字。”
闻言,苏绿抬起头看向贺擎天,他没有接表格,只是与她对视着。
她知道,这事让贺擎天难堪了,苏绿低下头,开口解释,“他不……”
“把笔给我,”贺擎天打断她,伸手拿过表格,接过笔,唰唰的在父亲那栏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不知是空间太静,还是苏绿的心在作祟,贺擎天签字时的唰唰声,一下一下像是划在她的心上。
没有甜蜜,只有苦涩和羞辱。
其实,她宁愿贺擎天拒绝,也不要他这样,这让苏绿觉得很歉疚,很难受。
骄傲如他,竟然被错当成别人孩子的父亲,而且这孩子还是他妻子跟别的男人生的,这对他是莫大的羞辱。
“不是我说你们这做父母的,明知道台风要来了,竟然还带孩子出来露营……孩子发烧这算是小事了,你们没见被雷劈死的那对父子,有多么的吓人,”医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忍不住教训起他们。
苏绿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她此刻根本不敢看贺擎天一眼。
“是我们不好,下次会注意的,”意外的是,贺擎天竟接过来话来,声音平静,没有一点点异常,仿佛他真是孩子的父亲一般。
“贺先生,”医生看过他签的字,所以知道他姓什名谁,“老婆和孩子有时是任性的,男人宠老婆和孩子也是对的,但也要有个度,是不是?”
“是!”
医生的说教,贺擎天的担当,更让苏绿无地自容。
“赶紧给孩子把湿衣服脱了,”医生又吩咐。
苏绿和贺擎天合力把突突的衣服给脱下来,可是在脱上衣时,由于他的手一直拽着贺擎天,根本不能脱下来。
看着这情况,苏绿轻附在突突耳边,“宝贝儿,听话把手松开好不好?”
突突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突突,湿衣服穿在身上,会一直病着的,听话把手松开。”
突突的小手仍没有松动的迹象,贺擎天见状,目光在突突脸上转了两圈,他突然伸手握住突突另一只小手,“小鸟同志,我现在握着你的手了,是不会跑掉的,所以你要把这只手松开。”
边说,贺擎天边用手指轻掰突突拽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这次,他竟拽开了。
苏绿和贺擎天都松了口气,赶紧继续给他脱衣服,为突突脱掉湿衣,贺擎天松开握着他的手,准备给他换上干爽的病服时,蓦地就听到突突叫了声,“爸爸。”
他们两人一怔,望着突突,他双眸紧闭,脸上是发烧的紫红,但嘴唇在动。
是他在叫,在叫爸爸……
“爸爸,”突突又迷糊叫了一声,这次不光叫,小手还挥舞起来,似寻找什么。
苏绿见状,伸手想握住他的,这时贺擎天快她一步,提前握住了突突的手,并放在唇边亲了亲,“我在。”
苏绿惊住,为他这的动作,为他说的那两个字。
而突突在贺擎天握住他的小手时,又恢复了安静,沉沉的睡着。
惊愕过后,苏绿心中的浪潮,翻江倒海一样的翻滚……
突突把贺擎天当成了爸爸。
怎么能这样?
虽然是无意识的,可是这太讽刺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苏绿脸上落下来,分不清是激动,还是伤心。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
为什么?
此刻,苏绿多么想突突的父亲另有其人,也不想是聂校奈。
她不敢相信,如果有一天贺擎天知道真相,他会怎样?他会如何看待今晚?
“哭什么?”贺擎天看到了她的眼泪。
她无法回答,把脸扭向一边,连突突的衣服也无法继续给穿了,最后是贺擎天为他轻轻穿上,又一颗颗扣上纽扣。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医院,突突的小手一直和贺擎天的紧紧握在一起,就连下车进病房,也是他抱下去的。
卓然早接到电话待命,当看到贺擎天抱着突突出现,身后紧跟着苏绿时,不禁哼道,“你们还真像是三口之家。”
贺擎天白了他一眼,卓然耸耸肩,然后和随行而来的医生聊起了突突的情况。
聊完,卓然看向贺擎天和苏绿,“观察24小时,如果退烧而且不咳嗽,就证明不是肺炎,就不用担心了。”
苏绿点头,现在的她几乎不会说话了,身上衣服还湿湿的,粘在身上说不出的冷。
“你们俩进去洗澡换衣服啊,难道想一家三口集体感冒?”卓然看到了苏绿的瑟抖,又看了眼同样狼狈不堪的贺擎天,友好提醒。
“阿嚏--”
苏绿打了个喷嚏,贺擎天皱了下眉,命令,“进去洗澡。”
这里是VIP病房,有专门的洗漱间。
她尴尬的动了动唇,想说洗了也没用,也没有干衣服可以穿,她们上山带的行礼都在慌乱逃跑中丢了。
“去找套女人的干净衣服送过来,”贺擎天这话是冲卓然说的。
卓然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绿,“我?她……”
贺擎天没说话,而是眸子一瞪,卓然赶紧把手一伸,“……OK。”
说着,他就向外走,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卓然把头又转回来,“三哥,你可以和嫂子一起洗,我也会为你找套干净的衣服。”
卓然这话一落,苏绿的脸就红了。
“滚!”贺擎天则冲卓然吼了声。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本来就是两口子,啥事没干过,一起洗个澡而已,”卓然欠扁的继续调侃。
苏绿再也听不下去,一头扎进浴室,贺擎天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望着浴室,久久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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