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聂秀从军史上的污点,他也有滔天的怒火,但在知道孤身入边关的是何人后,他冷静了下来,他佩服唐斌的胆识,不管是孤身入草原对战千军,还是只身入边关血洗军营。这些,就是聂秀,都自认难以达成。
可唐斌达成得很轻松,所以聂秀更是惧怕,他不知道唐斌的最顶点在哪里,他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他想,难道唐斌说的已经还了,是在那时?
于是他笑了笑,那时,他只血洗了一个营就轻松离去,确实是还了他的恩情,杀了自己的士兵却说是在还自己的恩情,这点听上去很是可笑,但是聂秀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完全有能力杀他一个营,两个营,三个营。
他只血洗了一个营,说来,也是手下留情。留了情,自然就还了恩情。
聂秀是这么理解的。
“你,总是让我吃惊。”
唐斌冷冷一笑,说道:“你倒是有个不错的儿子。”
聂秀见他总是这般转移他的话题,心里也是无奈得很。
“比你,差了万远。”
这当真是一句实话,连着聂秀就都觉得自己差了唐斌万远,更别说他那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儿子了。
他是有好奇的,唐斌,在他血洗军营的时候聂秀就在想了,这般杀人如麻,断不是普通人,只有战场的士兵,或者是以杀人为职业的人,才会有这般果敢。
唐斌的表现,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从他高调入草原成功得到多木烈的关注的时候聂秀就知道,唐斌去草原,绝不是为了逃离大靖,而是想要得到什么,若只是逃离大靖,那他大可在去和番,去天勒,为何单单要去与大靖冲突不断的草原?也许他是看中了草原可汗多木烈的强硬与草原跟大靖的冲突,但他为何在得到多木烈的关注信任后一直深居草原,得到了别人的重视,他不是该用自己所有的办法报复让他逃离的大靖?
这种有能无为,让聂秀深感疑惑。
可唐斌,没有解开这种疑惑的想法。
用他的话说,他要如何,便就如何,率性而为,洒脱而为。
“我如他那般年纪的时候,不如他。”
“看人,看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不是吗?”聂秀用着唐斌那般的眼神看着唐斌。
唐斌愣了愣,随即笑了一笑。
“私人感情上,我对你没有敌意。”聂秀看着这苦笑,不知怎地,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就两人来说这句话可能没什么,但放在大靖与草原之间,这句话该让多少人唏嘘,两人,一个掌握着大靖的军权,一个深得多木烈的信任,只要其中一人有意,大靖与草原就会立刻交锋。
现在聂秀的英雄相惜,怎么听着都有些可笑,两人之间,本就不该产生敌手之外其他的情绪的。
两人之间其他的情绪,都不是皇上与多木烈会容忍的。
所以两人这次的见面第一次的交流,会在这么一间有些破旧的酒铺里。
巷子里很少会有人来,除了这巷子口的一个铁匠铺还在不停息的打着铁,这巷子里就酒铺这么一家做生意的,所以,两人若是都不说话,那便就会安静的让人发悸。
自己主动表达好意,对方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聂秀自嘲的一笑,也一碗一碗的如同唐斌一般饮着酒。
“聂将军,不管你对我有没有敌意,至少,我们之间必须得对立起来,就算日后大靖与草原的战争爆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最后,唐斌与聂秀在默默无言在将这七八坛酒喝光之后,还是只得说起了话。
“你就这么希望看到大靖与草原打仗?虽然你不将自己当做大靖人,但你的亲人,你的祖宗,你的过去,都是大靖的。”
好感是好感,但说起大靖与草原两方的事情聂秀还是不会含糊,他始终,是将他这大靖大将军的身份摆在第一的,虽然他对聂秀一直在刻意忽略着自己的这个身份。
聂秀本以为,两人在某一方面会惺惺相惜然后产生一点交集一点感情一点友情,但唐斌冷冷的一句话,无疑是将他的这种幻想狠狠蹂躏扯碎。
“若是见了你,我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唐斌饮了一碗酒,然后轻轻将酒碗放下,这等重拿轻方的豪情与柔情,让他表现得很是自然。
“好。”聂秀也是仰头饮尽了碗中酒。
两人,仿佛是下了一个约定,仿佛是定下了某些事情。唐斌今夜来此,就是为了告诉聂秀他还记得九年前他那一唤的恩情与他已经还了这份恩情两不相欠的事情。
聂秀从未关怀过此事,他甚至从未想过唐斌会因为自己在九年前叫出的那一声对他心存感激,唐斌特意邀着他来的这一趟,对他而言有一些多余,但心里那一丝小激动雀跃散去,聂秀、唐斌所想的,都是两者对立的问题。
桌上,已经有了十个空坛子,唐斌与聂秀一人一碗的喝着,就如这酒是水一般,就如他们不知醉一般,夜色,将着小巷笼罩,将这两人笼罩,酒铺桌上那盏有些昏暗的油灯,在不时卷进小巷的一阵阵寒风中摇曳,不时被拉长扭曲的影子,将这两人都映成了格外高人的模样。
这夜,聂秀很清醒的与唐斌喝了二十坛酒,然后很清醒的回了聂府,他很清醒,清醒的记得在桌上放下酒钱,清醒的走过一条条曲折弯弯绕绕的小巷大街回到聂府。
而唐斌,喝了十坛酒的他一点不觉迷醉,放下了额酒钱,也不叫醒屋内还在昏睡的老者,他便就带上了酒铺的大人离去。
是日,当老者从床上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掀开了被子跑出了房间。
一时间,他看到了那紧闭的酒铺大门。
于是他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便就察觉到了脑后的疼痛。
他坐了下来,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睡过去的时候酒铺里还有客人的。
迅速扭头,他看到了酒铺角落里那张摆着二十坛酒的酒桌。
与那二十坛被揭开了塞子的酒相比,老者更为诧异的是那桌上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分量很足,老者走近拿起一锭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才大为放心,这两锭银子,足有一百两。
一百两,也是够他这掺了不少水的酒了。
想着,老者也就忘记了脑后的疼痛笑开了花。
幸福的人都有着同样的幸福,而不幸的人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昨晚对老者而言,无疑是幸福的,但对于云明轩来说,却是一个枯燥烦闷得不能再枯燥烦闷的夜晚。
他伤势依旧很重,有时只要随便动动手那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便就会裂开渗出鲜血,可现在这个时候,让他怎么能安静得下来。
屋外不时有人进来报告比试的消息,他提着神认真仔细的听着,一直到,前来报告的人说大靖输了。
输了,这让云明轩深深自责,毕竟他也是那参与比试而又落败的一人。与其相比,三皇子云岱空却是要顶受着更大的压力。
但云明轩与云岱空的情况又不同,说得难听了些,云岱空素来是让人失望的,这次失望也不会有什么,但云明轩,却是让很多人期待的,现在他落败,总会有人失望,而他与大皇子之间的皇储之争,还未结束。
他只能叹一声大皇子好手段,他输了,云岱空输了,唯有他一人,却是什么也没有,没有过失,也有功德。
一夜,都是忧愁。
公主府里,子絮看着这一轮洁白明月,心中却是突然自在了起来,比试已经结束,对她而言就是都察院建立的开始,她必须用最积极的心态去对待都察院的建立,她更要让那五百万的银票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看着装在匣子里的那道圣旨,子絮从未笑得这么顺心,从她当上金硕公主,已经有了一个季度,可她却是一直小心翼翼行事小心翼翼的谋划,付出很多,却没有得到过大的成果,加之一直就对习浩然恋恋不舍,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性情沉重异常。
今夜,她的开心在千曼看来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但在公主府在她的寝宫,她屏退了下人一个人欢乐了好久,她不在乎草原会不会打进来,也不在乎唐斌会不会强大到看她不顺眼就要对她如何如何,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对都察院的规划与美好未来的景象。
但很多时候,人越是对一件事抱有期望,现实就会越残酷,在第二天早朝后,子絮便就去找了丞相,皇上又没说起都察院的事情。
比试已经过去,皇上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子絮怕的是他出尔反尔。
带着忐忑的心情出了丞相府,却是一头撞到了急匆匆而来的千曼。
“公主,安公公来宣旨了。”
子絮一听,赶忙上了轿回了公主府。
安公公来传的,是皇上在早朝之后写的圣旨,现实总是喜欢让人绝望之后再给与希望,安公公带来的这道圣旨,就是子絮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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